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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osfet3
  • 2019-07-30 13:2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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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陈泠是3年前的冬天,那时候我还在南川崩坏污染最严重的南方边境驻守。虽然在一般人看来抽调去南川工作一定是段灾难的经历,但实际上我还挺适应的。那是一个普通的冬日早上,火车站的地面铺满紫红的污渍,空气中不仅飘着霾,还刮着裹着沙砾的冷风,抬头是厚不见顶的云层。即使在南川最炎热的夏天,能看到太阳的日子也屈指可数。

1999年以前南川还是神州南部沿海新崛起的标志城市,此类的说法如今甚至已经在中学历史课本消失了。如今还有百万计的难民滞留在沿海城区七百多平方公里的严重灾害地区。

很少会有组织或者科学考察人员会想深入到这种重灾区活动,不过边境护卫队偶尔也会收到为前来南川的短期工作人员提供向导和保护的任务。我对陈泠的第一印象和后续对她了解以后的感觉相去甚远,她运动化的穿着看起来想一个不合时宜的旅客,纤细的四肢配上大的吓人的越野背包,没有南川人被沙尘洗出的红肿的眼睛和干燥的嘴唇显得面容相当清秀,还有至少一米七的身高,让矮了大半个头的我着实有点尴尬。

“请问你就是做向导的海关第四支队吗?呃104团的。”

“对。”尽管不太情愿解释,但是现在番号104团特别海关第四支队编制确实只有我一个人。陈泠的目光还在被车站铁轨旁被风吹的乱转的风铃吸引着。

风铃由身长超过50厘米的鸟型崩坏兽做成,本地称为红隼,每年夏天它们会像蝗虫一样像乌云一样压过居民区。这些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休眠的根本算不上生物的怪物在南川沿海2号沙漠中心孕育生成,随着沙尘暴和海风灌入居民区。如果它们的尸体能留下完整的头骨,就会被居民用麻绳穿起来,六到八个一组做成风铃挂在街头,虽然不知道材质崩坏成了什么,但是头骨会慢慢失去颜色变得透明,直到被变成如同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又轻盈的骨风铃,在南川街头每个起风的黄昏摇晃响起,再经过大半年的保质期风化碎裂消失。

这样吗,陈泠的嘴角扬了起来,就像小孩子听到了感兴趣的童话一样。那它们是怎么被收集起来的呢?

“有撞向建筑物残骸死的,不过那样头骨很难完整。一般袭击人类被利器击杀的才能做成这种风铃。”

“你们就是对付这种东西吗?”

“不。我驻守的地方在沙漠边境,那边的崩坏兽会大很多,如果见的到的话。”实际上我这两年守着长达5公里的反崩坏兽工事,却从来没见过一只真正意义上的崩坏兽。

“那你就是女武神吗?”

“哈哈,”这种时候我只能尴尬的笑笑,不过也没有嘲笑陈泠无知的意思,在边境维持治安杂七杂八的部队怎么可能和天命扯上关系:“我离女武神的编制差的很远呢,何况我们上面和天命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密,从士兵的系统上讲也差的很远。”

“这样吗?”陈泠像一个正在听课的学生一样神情无比认真,她看向我背后的枪:“对了,MP5能对付崩坏兽或者死士?”

“这种东西当然只对活人有用。”我压低声音。对付崩坏相关的怪物来说,传统热武器多数时候都不如特制的冷兵器。

我不喜欢来南川的非军方人员,因为他们来之前从来没想到南川的环境恶劣到这种程度,诸如沧海市或者天穹市的公务人员、新闻工作者、探险队。南川的沙漠边境地区比所有传闻形容的都封闭,囤积着污染尘埃的云层阻碍了所有电信号,没有任何网络甚至连物理的邮件都没有,这对在高度智能化大城市长期生活的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他们总是一副为难的样子默默的退回到南川北或者花城,他看我的眼神也像怜悯深陷地狱的难民一样,红肿的眼神和干燥的皮肤,被辐射到浅褐色的皮肤,无不在说明我作为一个普通边防士兵的可怜之处。

但是我对陈泠有莫名的好感,大概是她性格自来熟的部分,第一次见到我就像见到学生时代同寝室的舍友一样,对南川可怕的环境也毫不在意。虽然我表面上不擅长与人亲近,也一直认为自己没有强烈要和其他人交流的需求,但是长期沙漠边境的小队执勤岗营地长期一个人生活,能有一个可以交谈的人也不差。

“我的老板大概是联系了军方,所以才会安排你来接我,我要去4号沙漠中心。所以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过去就行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打扰你。”陈泠提出了她的安排。

“4号沙漠吗,但是那里也没有崩坏核心啊。”我说。只要是南川的居民都对2号沙漠的恐怖有所知晓,相比之下4号沙漠片区面积不大,在千禧年沙漠化后进入平稳污染期,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值得一提的灾害事故。

陈泠又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不去崩坏核心,只去4号就好了。对了,还没问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程祝就行。”我的担心有点多余,她对我的姓氏没有什么反应。

“你知道4号沙漠有哪些传闻之类的吗?”陈泠问。

“基本没有吧,如果你说2号的话倒是……”

“难道一点都没有吗?”

有倒是有,毕竟我的驻扎地离4号沙漠边境相当近,值得一提的就是千禧年后军方对2号沙漠进行的一系列的军事行动中,2001年的大规模清扫行动中,本来只是负责掩护的70团2营两百多人在编队移动的过程中突然失联,这支部队在几个小时后出现在4号沙漠南海岸得到了营救,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规模的穿越事件吗?”陈泠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负责居民区武装交通枢纽的女孩对我尽了一个夸张的军礼,我还是一如既往略显木讷地向她招手示意。脏兮兮的越野车停在老地方,沿着车站出口主干道向前行驶两个路口,绕过被脏弹污染的老城区,向着海边方向的高速公路旧址行驶,霾和沙会慢慢覆盖掉所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2.

令人厌倦的沙漠中有一篇恐怖的绿洲,这是波德莱尔的诗。沿海、沙漠、村庄、长期低气压的天气。在崩坏的影响下这些反常识的环境元素组合在一起或许有据可循,但是真要解释起来还是很困难。不过组合起来确实有种独特的美感。

我是长期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但是迈过沙漠的边缘,陈泠反倒像此处的主人一样对我表现出关切的神情。

“到这里就好,你真的没必要继续往前走了。”在未知的高崩坏能污染环境中,这位不知名研究人员像在景点旅游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她也没有任何想要掩饰自己对环境异常变化的兴奋,好像一切异常都在她预料之中。

但是这些情况出乎我的意料,尽管我确实没有真的踏入4号沙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片沙漠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在2010年以前,南川政府对1、3、4号沙漠都进行过详尽的地面探索,所以虽然没有GPS或者通讯设备,具体地形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在沙尘的影响下能见度不足两百米,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我们行进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周遭的环境好像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踏在沙地上的感觉变了,大气中干燥腐烂的味道变了,甚至我皮肤对空气的触感都变了。

“抱歉,我也没想到孔的边缘这么宽。”陈泠露出愧疚的表情:“不过你按原路走的话应该可以返回。”

我没有同意也没有提问,显然陈泠掌握了大量我完全不知晓的情报,我告诉她即使是出于我本身工作的原因,我也想继续探索一下。

“是吗,可是崩坏能浓度可能会糟糕哦。”陈泠说。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我作为久经沙场的士兵更关心她的安全吗?不过确实,我的体温在上升,喉咙和大脑像感冒了一样难受,口中呼出的气也愈发灼热,且不说有资格被选派到重灾区的战士崩坏能适应性都远高与普通人,我的资质也比普通的士兵略高一点。陈泠竟然还神情自若的跟没事人一样,这在我的认知中简直无法想象。

“你这人……这种浓度女武神也没办法像你一样啥事都没有吧?”我强装出没有感觉到难受。

“这样吗?哈哈我本来也不是女武神啊。对了,从刚刚开始我能感觉到很多活人的味道。”陈泠对我嫣然一笑。

3.

开头先确定一下,这篇注释的作者是我,陈泠本人。关于我在4号沙漠的具体经历,在官方报告中调查员作了非常详尽的细节和评估,但是因为报告的特殊格式和限制,我认为它折损了相当大比例的信息和参考价值,所以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自己来做补充。

可能贵组织本部对这边的环境和我本人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我也会补充一点。

我1997年出生,父母和出生地没法考据,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在接受孤儿的收容中心长大,而是在邻近沧海市的难民区长大,这也是为什么小时候我没有任何天命相关背景的原因,16岁的时候天命相关部门才会像迦勒底的猎头碰到藤丸立香一样急着忽悠我去参加他们的非法战力补充项目。

离开天命以后,我从18岁开始为政治倾向中立的天穹市材料科学研究院工作,只是普通的助理。天穹市直属的所有研究机构无一例外都和有能力盘踞在神州的各大明暗组织有所勾结,上至草菅人民的天命,下至只对钱有兴趣的黑市财阀。一定要说的话就这是所谓赛博朋克社会特有的混沌中立学术盈利行为,学术机构凭借它们得天独厚的人才资源优势斡旋于其中,用混沌的社会准则做自己为所欲为行为的挡箭牌。我的老板就是一个以名誉为生的学术明星,是他鉴识了我的身体素质附加的价值,把我从天命的贮存机关里捞了出来,虽然他待我如同女儿一样亲切,我也从来不讨厌他本人,但是对我所生活的环境和我的生存方式,我早就感到彻彻底底的厌倦了。

世界早就不需要传统的科学家了,尤其是在崩坏灾害日益严重的今天,学术工作者如果不能尽快理论付诸现实,就必须改变研究方向以求生计,如果没有崩坏历史进程的压迫,天才如爱茵斯坦大概也不会从基础物理转向军事工业。当然我无意以她自比,我在数学方面完全没有天赋,实际上我也不认为在现在的环境下做科学研究一定需要天赋,我也只是按部就班的按老板教的方法去做。我的课题一直是利用崩坏资源去设计和升级MOS管以及双极型晶体管,在微电子工艺上我只能算一个普通的学生,但是我是应运时运而出现的所谓特勤科学家,毕竟在崩坏阶段后材料的研究上危险性比研究放射性物质还高。我的工作操作从身体条件上就排除了所有男性工程师和90%以上的女性工程师。能够深入这个时代罕见的崩坏特征区域,哪怕只是获得一点土壤的硅材料样本,我就有可能直接得到改变现有世界电子工艺规则的资源。也就是我带给你们的新的互连材料设计方案的由来。

这里说到我的身体条件,也是天命找我的核心原因,你们应该都了解崩坏能适应性评判标准吧,我的适应性远远超过了一般女武神改造的标准上限,但是标准不是越高越好,在天命极东地区武装的装备水平下,我成为不了实用的女武神,即使改造也只能成为有着死士般非生物结构却保持人类理智的无用之物。只有我的老板看到了我的价值,才把我从天命的控制下捞了出来。

接下来说去4号沙漠的原因,按照老板的说法这里有一个连接着1999年崩坏事件到2017年的孔,这个孔非常的不确定,其实也有可能直接和任何重大崩坏事件相关时间点连接,比如1900年甚至上万年前的上一个纪元,直接连着不存在崩坏的世界都是有可能的,这种孔是没有保护的,不过不会辐射和危害四周,它会在17年12月的500小时内短暂的现身。既然是崩坏事件相关的未知领域,想进去还是得在身体上付出不可预计的代价,就像不借助任何辅助设备也不准备潜入计划就被扔进天命的量子之海一样危险。老板并没有打算冒风险让我去,但是我还是说服了他,才有了此次考察,也促成了我获得了和你们交流的筹码。

这个孔到底长什么样,事件穹界有多大,因为南川特殊的灾害天气,没办法提前知晓,所以报告里也只有我的行动记录而没有孔的情况。顺带提一下,老板称其为孔只是一种几何计算上的称呼,我也没法完全理解如何得出这个概念,不过只要学会去理解表象就好。根据计算孔的进出路径是拓卜学闭环,按他的说法我只要按原路径返回就能回来,但是进到什么程度的怪异地域不可预计,如果能在尽可能独特的环境下找到崩坏能特化的硅材料,我的工作就完成了。

贵组织不缺乏天才黑客和特工,但是乌拉尔一带的工业中心在逆熵的吞并下一再丢失领土是事实的困境,你们尽可以让米高扬去评估我带来的东西,就算他们对集成电路和制造泰坦的兴趣不大,魂钢材料的单片机控制技术也应该略知一二吧。

这是我回馈给贵组织的先行报告,再次感谢世界蛇给我提供新工作的机会,XX女士已经准备好了手续,下周我就能抵达XXX。

4.

我们在4号沙漠中发现的那个村庄,看起来不属于已知人类史的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地域的特征。沿着陈泠称呼的穹界边缘徒步几公里,就能见到一片在干涸沙地中生长的高大奇怪树木,和寄居于这些树木之下矮小的房屋群。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和南川沙漠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厚厚的云层和冬天都依旧灼热的空气。

“诶,程祝,一般沙漠昼夜温差很大是因为沙地比热容很大。”

“嗯对啊,初中的时候物理课讲过吧。”

“也就是说日照对沙漠的温度影响很大,但是南川的沙漠明明长期没有日照,气温还是相当高,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呃,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呢,军队难道不知道这些吗?这可是最基本的本地地理常识啊。”

崩坏重灾区的异常环境千变万化,军方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而且比起气候,4号沙漠里有村庄这种事情才更奇怪吧,正常人类没办法在这种污染条件生活吧。

“我建议你把这里当作不属于我们地球的任何一个地方,我只能这样跟你解释了。”陈泠说。

“哦?行。”我回答。

“你怎么这么快就接受了。”

村庄的占地面积非常大,但是显得死气沉沉,我们看到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年龄非常大的老人,但是既然有不少老年人,说明这里的生存环境并不恶劣。只是单纯像青壮年都出去打工的被抛弃的村子一样。而且村里的人对我们似乎视而不见,就算我们去搭话也没法用语言交流。

“等我收集到足够的样本,就赶紧原路返回吧。”陈泠说。

“这么着急吗?”我问,不应该探索一下这周围吗,既然把这里当作另一个世界,或许这个地方比我们想象的大很多,说不定还有其他村庄甚至城市之类的。”

陈泠瞟了一眼怀表,看向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逛街吗?”

“为什么?”陈泠难道认为女生都喜欢逛街吗?其实我也不喜欢逛街。

“确定目标,拿到目标,去出口买单,我从来都是这么买东西的。”

后来我才明白,那个看起来像怀表的东西叫简易崩坏能仿盖格计数显示器,我们所在的环境崩坏污染浓度高的离谱,普通成年男性在这种地方可能会在几分钟内失去意识然后当场去世。

“那个,我能听懂你们的话。”一个女孩突然从我们后边出现,突然搭话,我和陈泠都被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很惊喜,不仅因为这个女孩会讲汉语,更重要的是她看起来完全就是普通的十五六岁的皮肤白皙极东血统的小女孩,虽然身着轻薄却紧束的奇怪服饰,但是和这个村庄其他村民看起来完全不同,就像是和我们一样的异邦人。

4.5

少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是孩童时期的记忆难以用汉语表达,大概是因为本地语言和汉语相差迥异。按照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语言不仅联系着人类的认知也影响着人的思考习惯,少女语言和意识既然被巫术强行和改变过,我们也没法想象是什么情况。

村子的历史可以追溯千年,也一度在数百年前达到繁盛的顶峰,传说远古创造和支配人类的是遮天蔽日、力量无穷的邪神,一旦人类文明达到一定程度,邪神就会从大地之下苏醒,降下破坏的眷族屠杀人类到接近灭亡,邪神再次陷入沉睡之后,人类才能苟延残喘的再次繁衍以图生存,这是永劫的轮回和循环。

“这不就是我们所称的崩坏吗。”陈泠说。

所以人类的努力就是竭尽所能去接近邪神,因为神有着无限的力量,反抗注定徒劳无功,崇拜和追求才能找到一线生机,即便邪神崇高到哪怕正常人类看一眼真身都会魂飞魄散,但是人类还是通过降临巫术试图让邪神降临于人类,并非追求用肉身限制神,而是祈求神能同化人类,哪怕神杀人就像家庭主妇在每周六清扫阳台一样自然,人类还是企图成为邪神身上的尘埃而不是地上的灰烬。

“你这是什么比喻,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用克苏鲁神话去解释她的话。”我对陈泠的总结实在是无力吐槽。

直到数百年前的某个盛大节日,村庄的繁盛走向了顶点,人们走上街头巷尾开心的唱着邪神的赞歌和混沌的咒语庆祝节日,邪神又一次从深渊中苏醒,遮天蔽日的眷属降临人类的村庄,用利刃和触手屠杀人类。但是人类已经习惯了邪神无尽的蹂躏,只能一边唱着赞颂的诗歌一边被切碎。

唯独一次,一位异乡的少女站了出来,她来自诸神居住的圣洁土地,名曰神州,但是她并非神的一员,在她生活的土地,即使邪神不断的侵蚀和袭击人类文明,但是人类从来没有放弃过抵抗,哪怕是献出生命也要为了全种群的生存燃烧。少女化为神鸟,从东方的天空掀起一片火浪,把所有邪神的眷属都烧为灰烬,拯救了方圆百里的村庄。

外乡的少女只是误入这个世界,她并非杀死神的神只是反抗神的人,可以称其为仙人。她还有守护自己家乡的重任,所以无法留在此处,只能留下神鸟的一片羽毛。村庄的祭祀家族摈弃了对邪神的信仰,相信同为人类的自己,用羽毛替代巫术遗物试图在这个世界把仙人降临到一代又一代普通少女身上以复制守护村庄的仙人。

“你们这边的降灵仪式还真的是优良传统,啥时候都不能忘记用呢。”陈泠评价到。

称为仙人的少女一去不返,数百年来虽然没有巨大的邪神侵蚀灾害,村子还是在走向衰败,远处也修起了巨大的城市作为人类召唤邪神的中心,当邪神从地底彻底苏醒,只需张开手掌就能捏碎整个城市。

在村庄的边缘我们看到了所谓的城市,在本来该是4号沙漠边缘的位置,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城墙,城墙附有巨大的鳞片象征着邪神的皮肤。村庄作为反抗邪神的中心在逐渐被时代抛弃,已经没有仙人了。靠血缘自动运作着的降临仪式从来都没办法创造出真正的仙人。

“我在小的时候就逐渐失去了讲母语的能力,然后慢慢掌握神州的语言,成为人间唯一一个懂神言的人。”女孩说道。

但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尾,仙人早就预言到了世界线的延伸,即使是衰败和死亡的循环,要在邪神的手底下保护人类不能全部覆盖到,当邪神再次苏醒之时,巨大的城市和人口会像生鸡蛋一样在邪神的手中直接被捏的粉碎,当残存的村民和向外逃亡到村庄的人类再次面对铺天盖地的邪神眷属时,仙人会再次出现,在神的盲区再次守护住人类文明的火种,只要人类文明能相信反抗毁灭的意志,村庄就能在永劫的轮回中被保护下去。

“抱歉,我们虽然是从神州来的,但是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陈泠只能这样和女孩解释。

而且这个世界的环境对我们的身体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所以我们必须快速的原路返回。女孩并没有要求我们留下,而是若有所思的说希望可以送我们回去。她指向了西南边。

“可是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啊。”我说。

“为什么要原路返回?到来这边的异乡人不只有神州仙人,异乡人必须要穿过村庄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完全的穿越才能返回起点,这是常识啊。”女孩说。仙人的降临者必然会遇到进入这个世界的神州人,这也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呃,这是什么常识,那我们就从西南走吧,”陈泠对我说:“我们的计算结果是原路返回可以出去,但是准确率并不高……抱歉刚刚跟你说让你原路返回,差点害死你。”

陈泠对情况的接受能力也快的吓人。

“我本来以为你会不让我们走,毕竟我们算是你碰到的第一批神州来的人吧。但是对于你们这边的崩坏灾害,我们也无计可施,我们的身体情况没法在这边呆很久。”

女孩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一个被降临的普通女孩而已,已经回不到自己的家族和原来的生活去了,我也没有什么神力,所以承担不了什么使命,既然你们要回去,我只是希望能和你们多讲讲话。”

是吗?虽然是作为仙人降临的对象,还是要经历失去语言能力这样残酷的考验,即使被迫承受了这种事情,也只是作为传承历史无用的一小节,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做到。

“仙人的附体是实实在在,只不过我们凭依的身体并没有抵抗神灵的仙术,我们本来就必须要经历仙人千万年的孤独的一小部分,才有资格把血缘传承下去。”

所以仙人所在的神州和我们在神州真的是一个神州吗,创造一片火海燃尽崩坏兽,我们的世界也不存在这样的人类或者武器啊,即使是现代的女武神也没法有这种威力吧。

“对了,你们往西南方向走也是海吗?”

“海,海是什么?”女孩一脸疑惑。

5.

兽群的速度丝毫没有减缓,但是部队已经没法坚持按照这个速度前进了,这样子5分钟内后卫部队就会受到崩坏兽的冲击,只需要30秒,这些怪物就会直接掠过机动指挥中心,两百多人会完全失去指挥,变成一盘散沙再被碾成肉泥,这就是我们当时的情况。

我们这支侧翼掩护部队明明不是向着2号沙漠的中心去的,结果还是遭遇了这种无法想象糟糕透顶的情况,我们的火力根本不具备独立正面迎战兽群的能力,突如其来的失联和环境崩坏能异常溢出不仅击溃了全营八成士兵的身体状况,几乎所有人的心理状态都在崩溃边缘。所以当我们迎面碰到那三个女孩子的时候,完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为什么这种地方会出现这种人。冲锋队甚至考虑发出直接击毙三人保持队形的命令。

但是这三人中确实有一位士兵,这名士兵来自完全没参加清剿作战的104团,这个番号只是普通的边境护卫队,而且在清剿作战前边境护卫队都会回收到南川市中心收容区维持治安。更莫名其妙的是她的士官证件是我们完全没见过的款式,竟然是2015年签发的证件,出生于1996年的士兵程祝,也就是说今年她才5岁吗,太可笑了。和她同行两位是科考队员,一个还是穿着奇怪的小孩子。而那个自称来自天穹市的科考研究员不断的要求我们立即掉头,因为我们行进的方向没有生还的可能,行进方向的崩坏污染在400以上。

我们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位“研究员”大概缺乏常识,因为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个破污染指数能上三位数,姑且儿戏的当她们是来自16年后的未来人,她们是怎么进化到在400的污染浓度下活下来的。

“我们确实比你们的身体好一点,不过这和进化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执意前进会死的会比我们快很多。”那个“研究员”当时是这么说的。

注定被崩坏兽撕碎和踏入未知的环境以求一线生机,我们自然会选择后者。

“如果原路返回还有希望活下去,我向你们保证。”那个1996年出生的士兵这样说道:“请相信我们,我知道你们是70团2营,装备轻型反器材枪械负责主兵团右翼支援,我们能活着出去。”

现在回忆起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我们前卫队11个人都能清楚地记得她们的对话,半个营都能确定这三个人确实存在,除非我们被大气中的崩坏能烧出了集体幻觉。

事态的恶化比预料的快,我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有红隼已经飞到了队列上空,好几架MH全天候无人机的螺旋桨和它们搅的难舍难分,直接砸向了行军的士兵,她们尽力保护头部也只是勉强保住性命,大片鲜血溅到沙地上。

然后是奔跑的“鸵鸟”(它们的样子没法和我们已知的任何常见崩坏兽联系在一起)率先冲进队列,直接撞翻了我们旁边的重型反器材电子铳车辆,车内的狙击小组只有一个还有活动能力的士兵在试图控制住车辆,但是车前轴直接被撞击到严重变形致使车辆直接侧翻。还有像美洲豹一样的东西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和士兵近在咫尺的地方,即使直接用步枪轰掉下颚或者直接把头盖骨打飞,它们还是能活蹦乱跳的扑到人身上。最让人感到绝望的是“翼龙”和“犀牛”两种我们不仅没见过而且根本不敢想象的崩坏兽,“犀牛”看起来就像是兽群最后的审判,它们用缓慢的速度奔跑在队列的后面,按照我的保守估计,这个东西的肩高在三米以上,20毫米口径防空炮大概连它们的皮肤都打不穿,就像在陆地上奔跑的逆戟鲸,碾过人类的躯干大概就像碾过沙砾一样轻松。

我们小队的车是被“翼龙”翅膀的风压直接掀翻的,那个1996年出生的士兵的反应非常快,提前翻身跳下了车子,我能认出她手上拿的折叠刀是天命魂钢刀的某种近似版本,天命的装备对于我们来说非常奢侈,怎么会配备在普通的边境护卫士兵手上。

我用仅有的一点力气跳下了运输车辆,摸了一把对大型崩坏兽几乎没有杀伤的步枪。回头看到压在车下的已经意识模糊的队员们和那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小女孩,研究员大概也是在某个时刻跳下了车,正在全力试图抬起车辆的一边救出车下的其他人。

我深知除非她能变成军用千斤顶,否则不可能抬起军用运输车哪怕一毫米,就算抬起了车辆,车下的小女孩和其他战士也没可能在“犀牛”的蹄子下存活了。而我不仅帮不了她们,自身也难保。我摸了下仿佛烧起来的额头,发现伤口就像喷泉一样,带着体温的血液瞬间从指尖滑向衣袖。

那个1996年的士兵刚刚说我们能活着出去吗,这个瞬间我真的没有一秒信她的意思。现在部队不仅失去了快速穿越的机动力,在此地就已经面临灭顶之灾。

1996年出生的士兵从行军包里取下了一把怪异的弩状武器,不断的做调整,我能清楚看到她握着魂钢刀的手肘因为在沙地上落地缓冲已经找不到一点完整的皮肤了。“翼龙”经过一个超级大回旋继续向我们冲来,看来不需要“犀牛”下蹄我们已经凉透了。我伸手撑着混着鲜血的沙地站起来,脸上是混着血的沙子。

“翼龙”只需要靠俯冲的风压就能把我们吹飞了,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把车子翻过来解救一下压在下面的人,不过一般来说被风压掀翻怕是先会在地上直接被撞的失去意识。

那个1996年出生的士兵撕下了全是血、支离破碎的外套,魂钢刀从手弩飞出去,扎进了“翼龙”大的离谱的翅膀,它的翅膀瞬间像蜻蜓翼一样溶解了一大块,“翼龙”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沙地,溅起了几米高的沙砾,但是它没有死,还马上像蜥蜴一样翻滚着爬向我们,我能清楚地看到它那如巨蟒般恐怖的颈和足够生吞掉一个人的巨口以及口中狰狞的獠牙。

1996年出生的士兵踉跄着向我这边跑来,血一路滴在沙地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举起步枪,蜂鸣的大脑却在阻止我扣下扳机。我的身后发出一声巨响,研究员吃力地抱着运输车的反器材狙击步枪,顶着侧翻的车不断地扣动着扳机。

她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伴随着枪械发出的巨响和车辆被震出的沉闷低响。

“翼龙”爬行的噪音越来越近,我终于意识到我也必须做一点哪怕是无用的努力,我回头举起枪,正好看到被轰的像玫瑰花般绚丽绽放着的“翼龙”头部砸向地面,巨大的尸体倒在地上。

即便如此我们也弹尽粮绝无计可施了,不可能有东西把我们从“犀牛”群里救出去,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额头上的血已经不知不觉流进了我嘴里。这个时候车辆的方向传来一股热浪。

我以为车爆炸了,然而并不是爆炸,那种感觉就像干燥的冬日一股潮湿的暖流一样和煦,不合时宜的形容就像如沐春风。好像一只透明的手轻轻地托起侧翻的运输车,确实就是轻轻的感觉,车辆像火箭一样升空,背后还挂着蒸汽流,气流在空中变成了如同弹幕一般的火墙,火墙像鸟一样在空中展翅,这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其他空中滑行的“翼龙”相比之下就像鸽子一样娇小。不过它们还没有娇小太久的机会就在空中被蒸发。火鸟低头扎进了“犀牛”组成的墙,没有巨响,只有默默燃烧的声音,“犀牛”们也被瞬间蒸发,就连它们前一秒奔跑扬起的沙尘都回归了地面。

一个红白头发的少女安静地站在被热浪点亮的沙地上。

6.

“讲真,我还真的以为要跟着70团一起从2001年出去了。”陈泠说。

我和陈泠两个人从4号沙漠最南方出来,死寂的沙地终于露出了一点绿色的生机,海岸线往外也终于没有厚厚的云层了。信号正常,我们不仅可以联系到海事部门从海路救援,甚至可以用通讯设备流畅的连接互联网了。

我们坐在海岸线上,我的右肩到肘部被70团的军医包扎的严严实实,但是衣服上的血痂还是膈应的很难受。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吗?”陈泠问。

“算是吧。”

“那你真的是个天赋异禀的战士。”

“是吧,只要不是拿着步枪杀人也没什么难的。”

虽然海边的风景优美,海风吹的人很舒服,但是我还是觉得大脑嗡嗡直响,饥饿感、口渴和呕吐感随着身体亢奋状态的褪去也逐渐出现,难受地就像濒死的人一样。而陈泠身上不只没有一个伤口,连激烈运动后的疲劳都完全没有显现。即使是女武神也没法这样吧,这个人简直就不像活人。

在沙漠分别的时候,女孩说出了仙人的名字,即是神州神话中填海的赤鸢,但是她本人终究只是靠邪术降临的替身,是复制力量的残影,和本人有本质的区别。女孩能逐渐感觉到了仙人记忆的渗入,这段记忆可能有上千年,而她能做到的只有记起再忘记。仙人本身的目的并不是把力量留给村子,而是借由降临来构成循环,在一个又一个重建和破环的循环中,女孩们彻底得到仙人力量后,也必须回到即将面临毁灭的旧世界,在一个仍然保持着邪神崇拜但即将毁灭的地方,点燃仙人降临的火种。

“就算是不断的循环,也一定会有一个最初始的真正的赤鸢仙人,虽然在整个世界的尺度上来看她的循环没能直接改变世界被崩坏摧残的命运,但是我们的世界也是如此,虽然我们竭尽全力反抗崩坏但是还是抵挡不了以纪元为单位的终焉毁灭,会不会有一个循环逐渐扩大的阈值,让我们彻底的战胜无序和混乱的意志呢?”

我直直的盯着海面,表现出完全没心情听她的分析,浑身都疼。

“说真的,程祝,早点离开南川去安全的地方吧。”

“嗯?”

“我很抱歉不小心让你也进到孔里去了,我也不知道你现在身体状况到底怎么样,也许能活很久,也许马上就会死掉。”陈泠突然握住我的手,用很平静的语气讲这种可怕的事情。

“是吗?”我挣脱了她的手:“死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回家吗?我没有家人所以不知道回家是什么感觉。不过说到死,还是不要死比较好。”

“哦?”

“对了我终于有足够的资本从老板手下溜掉了,回天穹市以后我就可以跳槽到新公司了。”

“突然转移话题吗?”

“跟你聊天还真的是特别难啊,Mr.华生。”陈泠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可能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美的笑容,仿佛我们两个新认识的好友刚从游乐场玩了一整天出来一样。

“一个人的死既不重要也不必要,就像养猪场总是要出货,养猪场老板不会心疼某只猪的死亡,能吃了就被屠宰,这是规则。只要一直有猪这里就一直都会是养猪场。猪不用考虑出货的规律标榜牺牲的价值,追求自己生命的延续就好了。”她说。

那时候我也希望自己能当华生,我认识陈泠也不过才一天而已,这一天过后,我们应该会永远不会相见,我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可以留给她,我会在这里呆到2018年6月,然后退伍回沧海市,家里会把我的工作安排好,我是个在南川南部沙漠服役了三年的士兵,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你给我介绍过那个,叫红隼是吧。”

“对,做风铃的鸟。”

“赤鸢和红隼,说起来难道不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吗,红色的鸟。但是赤鸢是神话的仙人,在我们去的世界是救世的神,哪怕她看起来只是在做无用功,但是实际上还是用自己的神力耍了帅吧,大概。红隼是崩坏的产物,会给人类带来伤害和破坏,就像蝗虫一样。人类和崩坏、秩序和毁灭的战争,根源到底是什么,熵增的进程是无法避免的,到底崩坏是蹂躏人类的灾祸,还是说人类是反宇宙进程的毒瘤呢?”

我听着陈泠仿佛演讲一般的高谈阔论,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是我们是人类,关键是这一点,即使上一句的后者成立,我们也必须活下去。”

陈泠还是带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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